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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挟尸要价》真伪:风口浪尖上的道德叩问

发布时间:2010/9/1  浏览数: 1045 次  浏览字体:[ ]
  

  对于刚进入媒体还不到两年的摄影记者张轶来说,摄影作品能获得中国新闻摄影最高荣誉“金镜头”奖,那简直是无上荣光。本月18日,他这幅名为《挟尸要价》的照片,因“揭露社会公德缺失”,被评委全票选为本年度最佳新闻照片奖。

  可喜悦还没超过24小时,张轶就被推上舆论的风口浪尖,长江大学党委宣传部长李玉泉在网上发表署名文章,指责照片作者张轶和刊发媒体“误读照片”、“制造假新闻”,他建议组委会和评委会撤销该照片的获奖资格。围绕这张被称为“近乎残忍”的照片,争议再起。

  昨天,张轶通过潇湘晨报将“挟尸要价”的多幅照片公之于众,以回应李玉泉的质疑。随着这批照片的公开,迷雾似乎正在被拨开,但与此同时,“挟尸要价”引发的新闻职业伦理与社会道德危机这些话题,却讨论得更加白热化。

“牵尸靠岸”还是“挟尸要价”?


  事情还要从去年的大学生溺水身亡说起。去年10月24日,为救两名落水少年,湖北省荆州市长江大学的10多名大学生手拉手跳进江中营救,后来落水少年被救,而3名大学生何东旭、方招、陈及时却不幸溺水身亡。就在大家赞颂大学生见义勇时,有媒体披露,当天某打捞公司在打捞大学生尸体时要价3.6万元,而且要求先交钱后打捞,此事在当时就备受关注。

  2009年11月3日,《华商报》记者郝建国以《3.6万天价捞尸背后的垄断黑幕》为题对“挟尸要价”作出报道,随文刊发的还有一张照片,照片上一位白衣老人站立在船头,一只手在胸前抬着,另一只手则牵着一根尼龙绳,绳子尽头是溺水身亡大学生的一只手。当时照片的图片说明为:打捞船赶到后,船主陈某(船头着白色衬衫者)把打捞上来的一名大学生遗体用绳子绑住,以索要更高的捞尸费。真真摄。

  该报道被大量转载,舆论对“挟尸要价”提出强烈谴责。但就在第二天,11月4日的南方周末以《“挟尸要价”事件真相还原:“见死不救”渔民被冤》为题,对华商报报道中的一些内容进行了修正,并对之前渔民“挟尸要价”提出质疑。华商报署名“真真”的照片图说中,老人不是打捞公司老板“陈某”,而是渔民王守海,要价者是老板陈某,而非照片上的渔民。

  随后,华商报对图片说明中的“陈某”进行了及时更改。

  尽管如此,但“挟尸要价”的事实基本确定,而且荆州本地也对打捞尸体的老板陈某即陈波做出相应处罚。但到底照片上的白衣老人王守海是“牵尸靠岸”还是“挟尸要价”,不同媒体对此提出了不同看法。早在2009年11月16日,长江大学党委宣传部部长李玉泉还在博客上发表了《“牵尸谈价”:不能不说的事实真相》,对这张“挟尸要价”照片提出质疑,可这些声音却没有引起大家注意。

  直到今年8月18日,《挟尸要价》以全票赢得中国新闻摄影最高荣誉“金镜头”年度最佳新闻照片奖,而次日长江大学党委宣传部长李玉泉再次网上发文,指出“照片造假”、“媒体误读”后,关于“挟尸要价”真伪的讨论,才在沉寂多日之后再次进入公众视野。

  这之前,《挟尸要价》就已获奖多次,包括2009年“尼康杯”新闻摄影大赛一等奖、第六届华赛非战争灾难类单幅优秀奖、2010年全国摄影艺术奖等。只是就在这次质疑后,长江大学宣传部的李玉泉本人、《挟尸要价》照片作者张轶、华商报等各媒体对此事做过报道的记者,甚至是“金镜头”投票的评委,都被裹挟着进入到“挟尸要价”的大讨论中了。

有图有真相还是有图无真相?


  在李玉泉的质疑文章中,他指出,“误读的结果使‘牵尸靠岸’在《华商报》和《新京报》的报道中变成了‘牵尸谈价’。而且,该照片在《华商报》和《新京报》发表时署名为‘真真’,现在获奖人为‘张轶’,我们有理由怀疑,这两个名字可能用的都是假名。”

  另外,李玉泉还“还原”了当时的完整场景,并提交了一张能重现完整场景的照片。李部长认为,由于对“渔民见死不救”的误传,“使本来应该列入‘救人集体’的两个老人现在不敢出江,不敢见人,不敢与人打招呼”。而且还被人砸穿船、烧渔网等,据此,李玉泉部长向大家发问:“因为我们对照片的误读而使这四个老人的生活举步维艰,善良的人们又于心何忍?”最后,他提出三点呼吁,“建议有关主管部门核实照片的真实性和新闻性;建议组委会和评委会撤销该照片的获奖资格;通报作者的弄虚作假做法,以杜绝以后评奖中类似情况的出现。”

  记者试图打通李玉泉部长的手机,但一连两天,李的手机一直是来电提醒状态。好在8月20日晚上,记者终于拨通了照片拍摄者张轶的电话。当时刚领完奖的张轶正在青岛机场候机,趁这个空当,他接受了柒周刊记者的电话采访。“从早晨一直开始,我已经连续不停地接受了上百家媒体记者的采访了,到现在我口干舌燥。”

  谈到《挟尸要价》这幅获奖照片,这个工作还不满一年半的小伙子态度很坚定。“我的照片经得起质疑,”他说,“因为事发后,我一直就在现场,亲眼目睹了整个过程,包括船上的渔民王守海如何向岸上的人要价,怎么把尸体拉上岸,包括他们怎么收钱这整个过程。”张轶强调说,“我这是亲眼目睹,而不是道听途说。”为了回应质疑,《潇湘晨报》昨天公布了张轶在事发当时拍摄的多张照片,该报在报道中提到:“整套照片清晰显示,现场学生、老师、群众、打捞者的惊愕、慌忙、痛苦、贪婪在夕阳余晖下一目了然。”

  然而,张轶拍下这张他认为非常有“新闻价值”的照片后,他所供职的《江汉商报》却出于各种考虑没有刊发。随后,张轶就以个人名义在《华商报》首发该照片。

  “其实图片说明是华商报记者写的,不是我写的,其中白色衬衫者陈某还搞错了。不过后来我们对这个说明及时更正,包括几次参加评奖时,照片中人物名字都改成王守海了。”张轶说,这张照片见报后,就受到威胁了。“我朋友突然告诉我,让我小心点,说这张照片因为触及到当地某些群体的特殊利益,所以他们放出了狠话。”也就因为这个原因,张轶不得已离开自己供职还不到一年的《江汉商报》,离开荆州投奔另一家媒体。

  而南方周末在去年的报道中,其实已经开始质疑“挟尸要价”的真实性,可为何张轶当时没有站出来反驳?“我觉得我有证据证明,不需要再回应这件事,我也不想去澄清。”张轶在接受柒周刊记者采访时表示,他害怕一旦出来澄清,“肯定会引发媒体间的矛盾冲突和交锋,我一个初出茅庐的摄影记者,没必要将事情闹大。”

  《华商报》记者郝建国在接受采访时称可以确定李部长未曾去过事发现场,他不是目击者,更没有直接处理此事。“‘挟尸要价’客观记录了某些人唯利是图、趁火打劫的丑恶嘴脸,不能因此说荆州人冷血,因为当时奋不顾身救人的冬泳爱好者韩德元等人也是荆州人,为救人英勇献身的三名大学生也是荆州人。”

评委:我们不怀疑它的真实性


  在本月18日中国新闻摄影最高荣誉“金镜头”奖公布时,评委会称张轶的《挟尸要价》照片获得全票通过。而已经举办过18届的“金镜头”评选,是在中国新闻摄影界最具学术性和权威性的年度赛事。“全票”也就意味着该作品获得了13位评委的一致认可,柒周刊记者随后采访评委会的三名评委:中国新闻摄影学会副主席、中国青年报图片总监贺延光,京华时报图片总监骆永红,中国新闻摄影学会副主席、中国地市报新闻摄影学会执行会长兼秘书长郑石明。

  “照片获得全票通过的情况也有,但不是很多见,作为评委选择这种照片,最主要还是因为事件当时震撼。”贺延光说,“评委投票,其实就代表着对这个社会话题的意见表达。”

  贺延光说,当时评委们在这幅作品投票前非常谨慎,评委会特地联系了张轶本人和华商报的文字记者确认。京华时报社图片总监骆永红是中国新闻摄影“金镜头”奖的评委,同时也是去年“尼康杯”新闻摄影大赛评选的评委。“这张照片在去年参加‘尼康杯’时,我印象很深。因为之前看到过《南方周末》的深度报道,其中提到可能图片说明的表述上存在问题,另外也看到网上的一些争议,所以我和另外一个评委都提出过异议。”骆永红表示他之前也存在疑问,但后来大赛评委会对作者以及刊发照片的新闻单位进行了调查,这次调查的结果是,王守海不能将尸体送上岸是因为没得到老板陈波的指令,而照片参赛时也已修正了图说中人名的错误。

  对于调查,贺延光说:“除了调查照片的真实性,我们评委也都有经验和判断,照片上人物的神情根本不是在救人,常规的考虑,应该不管人是死是活赶紧捞上来再说。”贺延光说,“到现在我对这张照片的真实性是不怀疑的。”

  “照片中的老人是打捞尸体的执行者,他或者老板谁要价,不能改变挟尸要价的事实。”这也成为贺延光认为“挟尸要价”名副其实的原因。他认为,照片并不是针对画面上的打捞者个人,而是对道德沦丧的这种社会现象的回应。

  至于长江大学宣传部部长李玉泉的质疑,贺延光认为,当时他不在现场,既然提出质疑,就要拿出让人信服的证据来,而不是捕风捉影。得知李玉泉部长除了网上声明,还未曾接受过媒体记者的采访时,贺延光说:“见义勇为的大学生是你们学校的,你既然怀疑记者的照片有失实之处,就有义务站出来说明,你当时又不在场,这些信息怎么来的呢?”此外,昨天张轶已经公开当时拍摄的多幅照片,而挑起这场纷争的李玉泉却依旧躲在幕后,贺延光认为李玉泉不该是这种态度。

  “根据我所了解的情况来看,虽然捞尸体的王守海并没有直接讨价还价,可在这个事件中,作为捞尸队员的他不是单独存在的个体,这是一个团队在挟尸要价。”骆永红说,“一副新闻摄影作品由画面、图片说明、背景等各种因素构成,‘挟尸要价’这个标题涵盖了画面本身以及整个事件的事实。”

  有网友也质疑,既然当初有能反映问题的一组照片,那么张轶为何只选择了这一张呢?“如果公众对‘挟尸要价’的争议在前,那么我相信张轶会多选择一些照片刊发,但现在的情况是刊发照片在前,而争议在后。”贺延光认为,“这张照片本身就有很强的表现力,我认为当时选择这张没什么不合适。”

  郑石明认为,张轶选择的这张照片非常有代表性,“我个人认为,虽然从一张静态的照片上看不出是‘靠岸’还是‘要价’,但现在可以确定的是挟尸要价就是事实,不管要价的人是老板还是捞尸的老人。”

  骆永红说:“既然照片备受争议,我个人倒是建议,可以去做一个真正完整的调查,包括照片作者、当时目击者、打捞公司的老板、捞尸体的老人家等。”不过,他坚持认为,争议并不代表这是照片造假,他还是认同照片的真实。

  其实,2010中国新闻摄影“金镜头”组委会已于8月20日成立了调查组,对此事展开调查,本月23日,组委会将向社会公布调查结果。

道德危机的真相


  随着各方调查的深入,以及张轶全套照片的公开,事情貌似正向着更加清晰的方向发展。但是在网络上,“有图无真相”的质疑却此起彼伏,因为这场讨论早已经演变成一个事关社会道德和媒体伦理的公共话题。

  在新浪微博的热门话题榜上,“挟尸要价”这个话题吸引着数以万计博友们转发和评论,除了发表意见的知情者,不少媒体人的观点更值得关注。

  凤凰卫视著名记者闾丘露薇在微博上发表观点,她称自己想到两个问题:“1.挟尸要价当然存在,问题是,照片中被雇佣的渔民是否应该背负责任?这才是关于照片讨论的重点。2.如果政府不负责捞尸体,那么这是否成了一门生意?那就是做生意坐地起价?”她还质疑,是否其中涉及垄断,而垄断中又是否有官商勾结等问题,政府为何不负责打捞尸体。

  湖北作家协会副主席陈应松也在微博上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得知李玉泉的质疑后,陈应松在微博上调侃:“那个长江大学的宣传部长还为这些无耻的挟尸要价人辩护,真想不通,你们长江大学出这么大的安全事故,后来弄成了英雄事迹,你们还到处演讲,明眼人不知道你们学校的乱象吗?当初是极力撇清的,后来又极力邀功,真无耻,跟挟尸要价的人一样无耻。”

  昨天看到张轶公开的新照片后,他再次更新微博:“今天记者终于公布挟尸要价所有图片,真相大白。长江大学李宣传部长为挟尸要价者辩护,是昏了头,是没有良知的表现。我去年作为挂职的荆州市委宣传部副部长,正在那里,知晓一切。长大死了这么多人,他们是有责任的。”

  对于陈应松的这条微博,中国青年报的评论员曹林回复道:“作为挂职的荆州市委宣传部副部长出来说话,事实就更清楚了。良知啊,良知。”

  随着张轶新照片的公开,以及各方人士的参与,真相看起来已越来越清晰,但刊发张轶多张照片的《潇湘晨报》却仍然很谨慎,报道中只指出“照片显示‘挟尸交流’”,但“交流”二字颇值得玩味。疑问仍在,也许等到23日调查结果公布后,事情会有定论,当然,又或许,这幅照片真的会成为“有图无真相”的一桩悬案。

视点:人性和社会的痛感没有真伪之分


  《挟尸要价》这张照片陷入真伪之争,组委会慎重其事地要给出调查结论,我如果说这是很无厘头的事情,你也许会认为我这个人太不严肃。但我必须要说,《挟尸要价》这张冰冷的照片,其传递的社会道德危机,以及它给人们带来的刺痛感,并无真伪之分。

  《挟尸要价》拿到金镜头奖,评委们给出的理由是:以此向那些敢于用镜头揭露真相、批判现实的人致敬。评委们这么说,是因为他们对社会道德的危机感有着真实的刺痛感,其实,任何一个关注这张照片的人,都是因为这种刺痛感,才会加入到这场真伪之争中去的。就像我们每次看到老人跌倒无人扶的新闻,终会觉得若有所失,是的,我们失去以及正在失去的,正是让这个社会变得可亲可爱的人性。这个社会为什么会有越来越深重的道德危机?为什么我们总是习惯于用钱和权力来衡量一切?为什么守望相助这种最基本的社会准则变得奢侈?这些问题,恐怕是《挟尸要价》抛给这个时代最悲凉的叩问。

  人们的痛感,首先来自《挟尸要价》与大学生救人牺牲两者之间残酷的反差,捞尸、收钱,这些都是已无须争辩的事实。争议只在于,那张获奖照片上捞尸老人的手势意味着什么——是要人帮助其靠岸还是不给钱就不继续捞尸?但我想,这样的争议并无多大意义。收钱捞尸已是事实,这个手势到底是在说什么,还重要吗?有人认为收钱的是捞尸公司老板,而并非照片上的捞尸工,所以指责他挟尸要价不公道。这样的说法其实毫无道理,当年纳粹德国犯下滔天罪行,战后审判时,也有人搬出类似的“工具论”为那些战犯开脱,在那些人的眼里,罪行似乎只是希特勒一个人的,军官和士兵只是在执行命令,他们也是被逼的。好在这样的“工具论”并未成为战后审判的规则,在辩论中,“人性论”占了上风——你首先是个人,你有人性,然后才是执行命令的军官和士兵,所以你必须为自己的罪行负责。

  捞尸老人似乎也是工具,因为他“只听老板的”,但我想,恰恰是“只听老板的”,反而印证了人性之恶——他听从于老板的命令,听从于捞尸后可以拿到手的那些钞票,却拒绝听从人性中善的召唤,这几乎已是一种下意识。是什么把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变成了如此冷酷的工具?他牵着救人者的尸体,但他也许认为这只是一沓钞票。

  这不是在苛求一个捞尸工,在人性面前,没有三六九等,任何一个人,他身上都可以闪耀出人性的光芒,所区别的,只是你愿不愿意去做。当一个年轻人冰冷的尸体都可以成为交易的工具,都可以成为生财的渠道,当捞尸也成为产业,我想,这个社会必然是出了问题——金钱和利益,正在吞噬这个社会赖以维持的必要的善。而更多的时候,我们看到了“政府借西门庆故里生财”这样的权力表演,它在告诉人们:金钱至上,是这个社会可以遵守的潜规则,甚至,是一种信仰。

  什么是必要的善呢?不同的人恐怕会有不同的理解。但在街上看到老人摔倒去扶一把,捞尸的时候不是先想着钱,这恐怕是必须有的底线。一旦这些底线失守,这个社会将是可怕的丛林社会——人们从这个社会中感受到的,不是一丝暖意,而是彻骨的寒意,如此,则人人自危。

  早就有人说过,中国经济高速增长的30多年,是我们失去了太多东西的30多年。我想,人性本该有的善,恰恰是我们失去最多的东西,我们太重视经济上的成就,根本就不愿意停下来看看道德上的滑坡。有人将此解读为这个社会越来越功利,但“功利”二字,还不足以解读捞尸老人那个苍凉的手势,我更愿意将其称之为“迷失”——不少政府部门正迷失在“什么来钱搞什么”的狂欢中,人们也正迷失在这个越来越习惯于用权钱衡量成败的社会,越来越习惯于被警惕的眼神盯着,然后将这种眼神冷冰冰地还给别人。《挟尸要价》这张照片,让每个人都有机会感受这种彻骨的寒意,并以此为原点开始思考——金钱和利益,什么时候开始成为了主导这个社会运行的规则?而那些热衷于争权夺利的权力者,也应该反省:他们的行为,是如何令恶的种子不断生根发芽,令社会失去了本该有的温度。

  对话:我听到他说:“说好的三万六,钱到位了再往上拉……”

  柒周刊:到现场后,第一眼看到的是什么?

  张轶:打捞公司的员工,我称他们是打捞公司员工,而不是普通渔民。他们当时就坐在江里的船头,绳子上绑着尸体的一只手,因为当时钱没到位,所以他们在等待。这已经是第二具尸体。

  柒周刊:你了解到的情况是怎样的?

  张轶:船上的都是打捞公司的人。我到现场时,已经有一具尸体被打捞上岸了,但第二具尸体已经打捞上来时,因为钱不到位,他们就坐在船头等钱了。岸上的师生非常愤怒,也有学生跪着哀求,这时候我开始拍照片。

  柒周刊:都有哪些画面?

  张轶:因为钱没到位,打捞人员在船上停了好久,包括当时他们在船头抽烟,要香烟、矿泉水。其间我还听到白衣服的打捞者,就是王守海说,“你烟都不给我一根,捞什么捞?”

  柒周刊:拍摄“挟尸要价”这张照片的瞬间,你听到和看到了什么?

  张轶:按下快门的那一瞬间,就是照片上王守海举着手的姿势,能听到他的话:“……说好的三万六,钱到位了再往上拉……我只听老板的……”

  当时他举手的姿势,其实就是拒绝靠岸,因为钱不到位。后来得知老板的钱到手,很快尸体就提上来了。

  柒周刊:后面的打捞和交易呢?

  张轶:第二具尸体与第三具尸体打捞时间,大概相隔1个小时,都是因为捞尸钱不到位。直到三具尸体都上岸,打捞公司的老板陈波前后共收到3.6万元。

  柒周刊:包括后来南方周末、长江大学宣传部的李玉泉等,许多观点认为要价谈价的是陈波,而照片中的王守海则只负责打捞,应该不算是直接在挟尸要价,你怎么看?

  张轶:整个过程我亲眼目睹,挟尸要价其实是打捞公司的行为。陈波是老板,而王守海负责打捞,作为同一个利益共同体,他们不过分工不同。两者相互配合,老板谈价,雇员打捞,而且王守海等人还额外收取过香烟和矿泉水等,这都是没法割裂的。

  这张照片只能记录这一个瞬间,但是我所拍摄到的画面,其实就是最能直观反映“挟尸要价”的瞬间。

  柒周刊:怎么想到拿这张照片去评奖?

  张轶:我个人压根都没想过。因为我的初衷是,想通过这张照片揭露某些丧失良知现象,照片见报了,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也没必要再通过参赛评奖获得什么。

  这是在《华商报》记者和圈里老师的推荐下,我才同意拿这张照片去才参加评奖。不过考虑到照片揭露的事实是负面的,我也没想到会获奖。当然获奖和领奖时,我其实心里很平静的,因为拍这张照片的目的早就达到了。   来源:现代快报   张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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